整個不算漫長的過程當中，這孩子都沒有吭一聲，偶爾會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看看大人的臉色。沒有看到想象中那種嫌棄或厭惡，甚至兇神惡煞那種神色，孩子不禁暗暗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看著這個默不作聲卻會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的小孩子。外婆不禁又是一陣心疼。

這孩子小小年紀卻看盡了世態炎涼，也不知道沒有被撿來之前是受了多少苦。

“小暖啊。給孩子穿上衣服吧。我有些累了。哎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

“不會的，外婆還年輕著呢。來，我給你穿上衣服。”後面一句話是沖著孩子說的。

“……”孩子躡手躡腳地裹著浴巾來到了左小暖面前。自己拿起了衣服穿了起來。動作幹凈利落，不難看出其中的熟練度。

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左小暖有點兒擔心這孩子是不是啞巴。或者是有自閉癥？

當孩子穿好了一身衣服的時候連左小暖自己都有些詫異。

站在眼前的小孩子就像是換了一個似的。若不是眉宇間一直都有膽怯的神色，左小暖真的會以為自己認錯了。

挺漂亮一小姑娘。

外婆也格外滿意，眼底還有幾分思念與憂傷。

這孩子身上有女兒的影子。綁好了雙馬尾更像。

就在這時候一聲清脆稚嫩的聲音插了進來。直直穿透了左小暖的耳鼓膜。

“媽媽。我來啦。”

是小寶。

誰也沒有看到膽怯的小女孩微微擡起頭看了一眼小寶，眼神裏帶著幾分羨慕。然後又埋下了頭。

看到了小寶，左小暖用腳趾頭都能想的到慕淮深隨後就會到。果然在小寶進了家門不久。慕淮深隨後就被堆到了家裏。

小寶一進門就看到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女孩，很瘦。看上去格外脆弱，風一吹就能倒的模樣。與此同時他自己自己的心裏面似乎有一種類似於憐香惜玉的感情感油然而生。

一看到小女孩小寶雙眼發光，直直撲了上去，一來就大咧咧地往小女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開口就喊，“哇——！妹妹，妹妹！”

看到小寶竟然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小女孩這麽親切，左小暖瞬間傻眼了，低低地喊了一聲，“小寶。”

“麽麽！”小寶直接無視掉了左小暖咬牙切齒的一聲呼喚，自顧自地又往小女孩臉蛋上‘吧唧’地親了一口，“嗨！妹妹你叫什麽呀？我叫小寶哦！”

小女孩想要擦掉自己臉上的口水但又不敢亂動，任由小寶熊抱住，害怕的身體都開始微微顫抖。

看到小女孩沒有說話，小寶繼續不依不饒地問，“妹妹你叫什麽啊？你長的這麽好看一定有很好聽的名字的對不對？告訴哥哥好不好啊？”

徹底被小寶無視的左小暖發現了小寶對這孩子的好感度超出了她的想象。小寶雖然不是特別難以接觸的孩子，但是對同齡人並不怎麽感冒，難得見到他對一個同齡的孩子那麽熱情。

“小寶你一見到女孩子就親啊抱啊的，不會害羞？媽媽都替你感到羞羞了。”左小暖又看了看僵硬著身體的孩子，知道她怕生，因此趕緊讓小寶撒手，“小寶，你先放開小妹妹。她都快被你弄哭了。”

小寶不情不願地放開了這個骨瘦如柴的孩子，仍舊沒有松口的意思。

“妹妹乖啦，你叫什麽名字啊？”

左小暖無奈的擺了擺手，然後又溫柔地對孩子說，“乖，不用跟這家夥一般計較，他只是見到你比較激動罷了。”

見眼前的小女孩半天都沒有說話，小寶急的跺腳，“媽，我們都不知道她叫什麽呢！”

左小暖想了想，雖然小寶一直在糾結名字，但小寶說的似乎也有點兒道理，到目前為止，她確實不知道這孩子的名字。

摸了摸她的頭，輕輕問，“你有名字嗎？”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看左小暖一眼，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沒有名字麽？

左小暖撇過了頭看了看自己的孩子，然後在小寶的目光灼灼下終究是給這孩子取了個名字。

“那你就叫小貝好不好？”

小孩子明顯一怔：小貝？這是……我的名字？

孩子後知後覺地在左小暖溫柔的目光下緩過了神來，簡單幹凈的聲音有點小，“好。”

左小暖聽到了小貝的聲音，心裏松了一口氣。想著這孩子總算是說了點話。

聽到她被取名為小貝，小寶又撲了上來，又給了小貝一個熊抱，像傻了似的一直重覆這一個昵稱，“妹妹，妹妹！”

“小寶，放開妹妹，把你的爪子給我從小貝身上放下來。”

小寶哪裏肯從，像強力膠一樣粘在小貝的身上不松手，“不嘛，我很喜歡小貝，我要小貝當我妹妹。”

外婆收好了東西以後又準備拿起自己的毛線整理，但是看到了小貝又不禁陷入了回憶之中。

畢竟是老了，從回憶裏走了出來以後又不禁感慨：能在有生之年遇得到像自己女兒的孩子也算是老天帶她不薄。

慕淮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幾人，眼角不經意間被染上了幾分溫柔。這麽大一個活人硬是被他們給無視了，也難得的沒有別扭。

外婆帶著慈祥的笑容看著幾人嬉戲，看久了才發現左小暖眉宇間好像隱隱有著一團又一團的愁雲，有幾分強顏歡笑的趨勢。

雖然這段時間一直都如此，但是今天看上去格外苦惱。左小暖是她看著長大的，雖然不知道她不想自己擔心，但是今天的左小暖看上去格外不對勁。若不是剛剛從回憶裏走了出來時不經意瞧見了她的不對勁，估計自己也還沒有察覺。

兩個外孫是女兒留下的最珍貴的東西，可惜過去她一直將女兒的死因強加在兩個外孫身上，做了很多不對的事情。如今將世事看透了才懂得珍惜，真的是老了。

看到慕淮深在場，外婆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面說出自己的疑問，處於這樣的心態，外婆最終還是不著痕跡地將左小暖支走。

“小暖，我們去做飯吧。”

“哦，好的。”

雖然跟兩個孩子玩的很歡，但關於錢的事情一直壓的她喘不過氣來，也終於知道了強顏歡笑究竟是有多難受。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在不經意間漏出了某些苦惱的神色，應了一聲就隨著外婆走進了廚房。

廚房離得並不算太近，若在裏面說話的聲音沒有那麽大聲的話不會輕易能讓客廳裏的人聽到。

來到廚房裏，左小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順便伸了個懶腰，故作輕松地道，“外婆，今天弄點什麽吃的？”

左小暖並不知道她故作輕松的模樣看的外婆心疼。

外婆嘆了嘆氣，開門見山，“小暖，是出什麽事了吧？外婆雖然沒有看著你長大，但是那張臉上根本就藏不住事兒。雖然這段時間一直如此，但是你去了那邊回來以後就更加郁悶了。”

左小暖知道，‘那邊’指的是左堯海家裏。

果然啊，有什麽情緒都逃不過外婆的雙眼。

左小暖在心裏感慨一番，也不再隱瞞，將事情說了出來。

“爸出了車禍，雙腿斷了，他家裏已經沒有資金了，由於沒有錢交醫藥費，所以出了院回家，目前雙腿都打上了石膏。小雪跟她媽哭的死去活來的，看著也讓人焦心。怎麽說，他也是我的父親把。”

聞言，外婆的臉色立馬變得鐵青。

“你傻啊？當初你媽走了以後他什麽時候管過你們姐弟倆？左堯海那龜兒子丟下了你們過的多瀟灑，勾搭了*，還生下來左以雪！現在你們長大了他就想起來了？不管！要死要活都隨他，跟我們無關！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沒有必要再瞎攪和。”

本來只要一提起左堯海老婆子心裏就不爽的很，單單聽左小暖的轉述她就已經能夠想的到左堯海那副貪婪的嘴臉，現下更不爽了。

那男人居然好意思要錢！真是不要臉！

聽到外婆提起過往，左小暖不禁傷心起來。

是啊，那些日子真的很不容易。可是左小暖也知道自己容易心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真的一輩子都不能再下地走路。即便那男人曾經做出了那麽多讓人無法原諒，那麽多讓人心寒的事情，左小暖也還是狠不下心來。

看著外婆這陣勢，明顯是不可能會拿出錢來了。左小暖更不好意思向她伸手要錢。何況，左小棟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你啊你，真是個傻孩子。我還以為你為了什麽事情那麽苦惱，原來是這麽點小事。小暖啊，不是我說你，你真的沒有必要去管他們的死活。”

左小暖鼻子一酸，輕輕地喚了一聲“外婆……”

張了張口，最終想要說的話還是卡在了喉嚨裏。

“來吧，做飯吧。小寶跟那孩子估計也餓了。”

說著，兩人開始在廚房裏忙活了起來。

客廳裏，兩個小孩子的相處方式讓慕淮深從頭到尾就沒有機會插進去，只得默默地在一邊兒看著。

不多時，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大餐就降臨了。

一頓飯下來，外婆沒少給小貝夾菜，小寶也湊到了小貝的身邊，學著外婆給她夾菜。只是夾的菜都是小寶自己愛吃的東西。

左小暖看著小貝的飯碗被一老一少堆成了一座小山。小貝也開始慢慢地融入了氛圍，在小寶的挖掘之下開始漸漸變的願意說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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